全世界的博物馆都在防贼 回顾博物馆盗窃案

　　循规蹈矩的人们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件事，一个临时起意的笨贼，竟成功地从故宫偷了东西出来。那10米高的院墙、肃穆阴森的大殿，竟然没有挡住一个身高不足1.6米的山东农民。

　　24年来，西华门一直专门养着警犬护院，其中还有最凶猛的藏獒。夜里，故宫保卫处警犬队的常福茂经常带着大狗在宽可跑马的墙头上巡逻。没想到，2011年5月8日夜里，偷了展品的石柏魁竟能一举翻越红墙逃出故宫。

　　5月18日是国际博物馆日，就在这个当口，故宫飞贼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博物馆们犹如惊弓之鸟。号称“京城第一安保”的故宫尚且被小毛贼轻松出入，大家顿觉自己的摄像头还不够多，报警器还不够灵敏。

　　烟台博物馆的安防设备招标原本已经结束，此事一出，立刻推翻了原来105万元的预算，加码到360万元，还换了施工单位。

　　“人防”比“技防”更重要

　　博物馆的安保技术并不存在什么绝招，早有固定的套路：防入侵报警系统、巡更系统、门禁系统、视频监控系统、通信系统、辅助照明系统、计算机网络系统、集中管理中心控制系统、供电系统、防雷电系统、传输系统、记录系统等，都是科技公司一一设计出来的程序。真要置办齐全，投入不小，且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博物馆内，保护展品的玻璃柜一般使用贴了防弹膜的夹胶玻璃，展厅里的摄像头也分开放式和隐蔽式两种，而警报大多是跟当地110联网的。新技术里还有一种叫“微波报警”，比《偷天陷阱》里泽塔·琼斯摆出各种姿势穿过的红外网还细密敏感，据说连苍蝇飞过都会报警。

　　但是，夹胶玻璃有失修的边角，360度无死角的摄像头有无人监控的时刻，110接警不可能1秒钟飞身过来，苍蝇飞过会响的报警器，断了电可能就不灵了。

　　“技防”总归是“受制于人”，安保奏效的关键有二：一是平时盯牢安保设备，一有风吹草动赶紧行动；二是让这些系统协调好，不至于一出事就当机。再高的科技，说到底还是“人防”。

　　故宫的新闻发言人表示，其实故宫在上世纪80年代就已经引进技术手段加强安保了。2010年10月，故宫建起了新的中控室。文化评论人王佩透露，目前故宫至少有400个监控摄像头、1600个防盗警报器、3700个烟雾报警器。但这天罗地网，还是没能防住躲在展厅与配电房夹道中的石柏魁。

　　只按规定操作设备的安保人员碰上不按常理出牌的飞贼，结果可想而知。

　　当然，设备不是百分之百可靠，人的判断也是。在北京西城区，一位面部烧伤的女士戴着口罩参观博物馆，保安认为她的装束和神态十分可疑，竟不由分说对她动粗。这样的“敏感”比“钝感”更坏。

　　那些低技术含量的博物馆窃案

　　大盗彼得·斯科特在回忆录《绅士大盗：一个飞贼的回忆录》(Gentleman Thief: Recollections of a Cat Burglar) 中描述自己犯罪时“充满了性快感和反社会的快感”，这是1995年。

　　就是这一年，法国人斯坦法纳·布雷特维斯特开始实施他的“壮举”。随后的6年间，他从7个国家的博物馆和美术馆里偷走了239件艺术品。最令人惊讶的一次是，他轻而易举地从瑞士格律耶尔城堡偷走了一张16平方米的17世纪大挂毯。和斯科特的反社会不同，在2003年的一份判决书上，法官认为布雷特维斯特偷盗的动机“仅仅是对艺术的爱好”，因此主张对他从轻发落。

　　识货的雅贼并不多。1990年3月，两个扮成警察的盗贼闯入波士顿的伊莎贝拉·斯图尔特·加德纳博物馆，制造了至今悬而未决的美国艺术品大案。这两个盗贼咋咋呼呼，吓得警卫不敢吭声。他们在博物馆挑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却没有拿走镇馆之宝——提香的《欧罗巴被劫》。

　　窃贼潜入博物馆作案，手段历来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竟然能够次次贼不走空。2008年8月，敦煌博物馆丢了四面铜镜，其中还有国家一级文物。而此前一个月，附近敦煌现代石窟艺术中心的《药师菩萨像》也被盗了。

　　爱德华·多尔尼克在《是名画总会被偷的》一书中讽刺道：“即使跟中等城市中等规模的银行相比，世界上最好的博物馆看起来也像自由市场一样没遮没拦。”卢浮宫的管理者永远也无法弄清他们到底有多少艺术品和工作人员，死角到处都是，游客人山人海。安全？也许只能听凭上帝的安排了。

　　2010年9月，开罗哈利勒博物馆收藏的梵高名画《罂粟花》被窃贼从画框中割走。事后，这个博物馆竟拿不出一小段犯罪现场的录像，馆内的43个摄像头只有7个能工作，警报系统也形同虚设。而这种状况，已经持续4年有多。

　　和所有事后诸葛亮一样，埃及赶紧表示将建立一个安全监控中心，联网全国的博物馆，进行24小时监控。尴尬的是，这种“亡羊补牢”的举措往往被盗贼的再次行动弄得颜面尽失。

　　1982年，有人白天潜入挪威国家美术馆，半夜现身偷走了高更、伦勃朗和戈雅的作品。窃案发生后，美术馆加装了摄像头、报警系统，还设了监控室。1993年，盗贼再次趁警卫换班偷走了蒙克的《学画肖像画》，挪威国家美术馆应声进行了安保系统升级。1994年2月，窃贼架梯爬墙，再次破窗而入，偷走了蒙克的《呐喊》。这次，窃贼得意地在现场留下字条：“感谢可怜的安保系统。”

　　世界上最可靠的安保叫“责任心”

　　世界上最小的博物馆也得花钱雇用安保，可惜安保并不保证安全。爱德华·多尔尼克写道：美国艺术品失窃登记处2010年的报告显示，自1976年以来，英国是全世界艺术品失窃最多的国家，共有53709件艺术品遭窃；美国位居第二，有21079件失窃艺术品登记在案；法国、意大利分列第三位和第四位。这些国家，恰恰有世界上最先进的安保。

　　博物馆失窃后，发言人总是解释“与安保漏洞无关”。2004年11月，大英博物馆15件唐至元代的中国文物失窃，发言人坚称“每个展厅都安装了独立报警系统，价值高昂的展品还加装了保护装置”。很多失窃事件的确与安保设备故障无关，5月8日夜里，石柏魁切断电源后，设备曾连续发出“区域故障”报警，但故宫值班的保安以为是大雨所致，并没有赶去查看——他们太习惯相安无事了，不担心会有“万一”。

　　2004年3月，安保专家史蒂文·凯勒在接受《艺术品拍卖》杂志采访时曾刻薄道：“美国一家大型保安公司在制定工资标准时，先调查了当地麦当劳店员的薪水，然后减去50美分。那些负责看守艺术品的人连做汉堡的活儿都干不了。”

　　2010年4月，浙江自然博物馆公开招聘一名“夜间安保值班人员”，要求本科以上、英语四级，还要“熟练使用高科技尖端电子仪器”、“懂古生物保管养护常识”。

　　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博物馆最需要的是有责任心的人。

　　你正为飞贼的暴殄天物和保安的不负责任而痛心疾首？跟内贼比起来，他们还不算坏。出于文物保护的需要，博物馆里有些展品是仿品。有人就利用这一点监守自盗。2004年，《焦点访谈》曾报道过景德镇陶瓷历史博物馆的文物失踪案，唐伯虎《侍女图》折扇、郑板桥《石竹图》等数千件文物不翼而飞。2010年10月，承德市文物局外八庙管理处文物保管部主任李海涛被执行死刑。此人负责保管故宫调出的文物，却利用高仿品偷龙转凤，私自将259件国家级文物倒卖到海外。

　　有买卖才有盗窃。有些收藏家私欲爆棚，总希望在密室里独享艺术品。1990年，日本纸业大亨斋藤天价买下雷诺阿的《煎饼磨坊的舞会》时，就曾扬言死后将其带进坟墓。那些被盗后再不见天日的艺术品，不知有多少在豪宅密室之间辗转，又有多少被布雷特维斯特母亲那样无知的人剪成碎片撒入河中。本来由人类共享的精神遗产，被迫流入了仅次于毒品和武器走私的犯罪产业。

　　他们盗走杰作，如盗走人类公共的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