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半导体间谍案，台湾砷化镓技术去哪了？

台湾媒体揭露一起横跨美国、中国大陆和台湾科技间谍大案！ 报导指出中国成都嘉石科技公司在过去八年，利用高位和高薪利诱工程师，突破美国高端通讯芯片的技术封锁。 间谍案中一个关键场景，竟在台湾林口星巴克门市。

农历年前的二月三日，一则少有人关注的新闻刊登在报纸上，标题写着：「涉嫌出口军事芯片到中国大陆，台裔教授被拒保释」，但熟悉内情的科技界人士都知道，这是一起横跨美国、大陆 、台湾三地半导体产业间谍案的关键转折。

根据报导，位于成都的嘉石科技，过去八年，他们在美国硅谷和台湾桃园布下了绵密的产业间谍网，不但造成台湾砷化镓产业投资价值达七十五亿元新台币以上的研发成果，被嘉石科技轻易取得， 还有可能让中国大陆取得生产先进军用雷达关键组件的技术能力，改写中美两国之间的游戏规则。

故事从二○一一年开始谈起。 这一年，美国开始调查，中兴通讯息把美国禁止出售的通信设备卖给伊朗电信，根据美国司法部调查，为了绕过美国禁运的禁令，中兴还特别组成一支十三个人的小组美化财报，所有和伊朗案有关的电子邮件，每天都会自动被系统删除。

中兴为何如此戒慎恐惧？ 因为，中兴虽然能卖电信系统，但其中和通信相关的芯片，却全都由美国公司提供，通信芯片用的多半是化合物半导体，例如，一种称为砷化镓的技术，少了这种半导体技术，即使像中兴这样的国家队企业，都做不出电信设备。

2010年，一家叫嘉石科技的公司在成都成立。 嘉石原本只是一家五亿元人民币资本额的小公司，在砷化镓技术也迟迟没有突破，嘉石总经理高能武，是中国电子科技集团公司第二十九研究所的主任研究员，百度百科的数据写明，从雷达方阵、卫星技术，甚至太空通讯用的电子系统都由二十九所负责开发。

记者得美国司法部引用FBI干员的调查报告指出，从2011年开始，嘉石科技找到了一个来自台湾的重量级专家石宇琦（Yi-Chi Shih）出任总裁（President）。 石宇琦的经历显赫，他和美国军方关系密切，根据本刊取得的诉状，石宇琦曾在一九八二到八四年间担任美国海军研究生院（Naval Postgraduate School）电机系副教授。 接着，他到美国大型军火公司，负责单片氮化钾微波集成电路芯片设计与开发。 石宇琦确实是这方面的技术高手，因为1997年，他成立了一家MMCOMM公司，开发先进的点对点通讯技术和雷达技术。 2007年，他再把这家公司卖给美国大型军火商。 从美国诉状的内容可以看出，石宇琦二十多年的职业生涯，大部分在和美国军火工业打交道。

没想到，2018年一月十九日，石宇琦却在美国被捕，罪名是涉嫌向中国出口受管制的敏感技术与芯片及跨国洗钱，最高可判二十五年重罪，关键就在于他把他最擅长的MMIC芯片卖到中国大陆。

最关键的一天，是2013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这一天，石宇琦透过他能控制的影子公司，从美国最尖端的芯片公司，买下了一批MMIC芯片；同一天，他花十几万美元制作完成的晶圆片，寄到加州的人头手上，要买到这批芯片， 必需不断签下保证不出口美国的同意书，但一收到芯片，他就透过电子邮件下令，用最快的速度，以FedEx（联邦快递）寄到香港另一个人头手上，报关项目只简单填上「 玻璃样品」并虚报商品价值只有一百美元，信件寄到当天，香港的人头就收到通知，会有人从北京将这批芯片带走。 透过石宇琦建立的网络，嘉石科技开始建立起氮化镓等尖端化合物半导体的制造能力。

设计是一回事，要能量产尖端的化合物半导体，仍然十分挑战。 2015年，中国大陆最大的飞机维修公司海特高新增资嘉石科技五亿一千万人民币，准备量产化合物半导体晶圆，嘉石总经理高能武于是把目标指向台湾，希望补齐这块技术缺憾的最后一片拼图。

第一个关键人物，是台湾人杨光宇，他原本是台湾联颖光电的研发经理，根据《自由时报》报导，杨光宇在一三年从联颖离职后曾到嘉石工作。 2015年，高能武改聘杨光宇为顾问，并把他派回台湾，检方认为，任务就是在台湾窃取量产砷化镓的关键技术。

做砷化镓晶圆并不容易，砷化镓最顶尖的制程，就是六寸的砷化镓晶圆，当时中国大陆没有任何一间公司能生产，就连台湾大厂稳懋都是咬牙苦撑，投资多年之后，才在2007年发展出量产技术，让公司转亏为盈， 并因而拿下全球顶尖半导体公司Avago（安华高，后并购博通）的生产代工订单。

高能武并不放心让杨光宇一个人回台湾，他另外找了另一个台湾人，萨摩亚公司华泓科技合伙人龙嘉弘负责管钱，杨光宇则负责找懂砷化镓技术的工程师，再把对方变成商业间谍，一张渗透台湾科技业的网就此展开，二人都涉嫌触犯营业秘密法。

高能武给杨光宇一个月八万元人民币的顾问费，加上初期十万元人民币的签约金，让杨光宇重回台湾，但杨光宇不能直接碰到钱，高能武把钱汇到华泓在香港的户头，再由龙嘉弘转交， 不管是给杨光宇的钱，还是分给其他求职工程师的钱，龙嘉弘都能分到5到20％不等的佣金。

在台湾偷技术，他们先从求职网站开始，寻找有意离职的工程师，因为人员异动的时候，最可能带走关键技术。

他们才在台湾展开工作一个月后，就有重大突破。 龙嘉弘透过求职网站，找到稳懋内部的工程师白胜杰，龙嘉弘以猎人头公司的名义和白胜杰联络，双方约在林口复兴北路的星巴克，展开第一次面谈。 稳懋董事长陈进财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离稳懋车程不到十分钟的咖啡店，在2015年八月后的四个月内，竟然变成商业间谍交易稳懋核心技术的秘密交易地点。

2015年八月七日晚上七点，龙嘉弘确认白胜杰了解相关技术后，再约他在林口星巴克和杨光宇见面，两人合演一场戏给白胜杰看，杨光宇告诉白胜杰，有金主要在台湾投资一座半导体新厂，有意挖角他，再拿出一份建厂合约要白胜杰签下，签约之后， 杨光宇马上拿出台币七万元给白胜杰当作八月分的薪资。

当天，杨光宇就传送了一份技术文件给白胜杰，这份文件像是一份填空题，全是嘉石科技在生产半导体时无法解决的关键；例如，薄膜制程的流程，每一道工法的参数，要白胜杰一一填上。 白胜杰利用工作时记录技术关键，在九月一日，把稳懋内部三种制程的参数细节，全数寄给回杨光宇。

九月二日，杨光宇再约白胜杰在星巴克见面，他当面把当月的七万元薪资交给白胜杰，再要求他把四种更困难、更机密的薄膜制程参数偷给他。 这一次，白胜杰已经不能只靠动笔抄抄，就把技术带走，他得突破系统防线，违规打印三种关键制程的技术数据，再带到星巴克交给杨光宇，他也涉嫌侵害稳懋营业秘密。

这时候，白胜杰已经知道杨光宇真正的目的不是在台湾建厂，而是为中国大陆搜集技术情报，他开始与杨光宇讨论去中国大陆面试，杨光宇更顺水推舟，要求他从稳懋偷偷打印更多机密数据。 九月二十六日，杨光宇更带着白胜杰到成都和高能武面试，当面展示所有的技术细节。 十一月，高能武原本要发四十万元人民币签约金给白胜杰，让他到成都上班，但就在发放前，检调发动搜索，白胜杰在登机飞往成都前被捕。